前段时间,我去了趟科罗拉多州,为一对开广告公司的夫妇及其职员进行心理辅导。丈夫的名字叫麦克,妻子叫玛丽琳。我跟麦克夫妇及其子女共进午餐的时候,就个人反映整个世界的“全息理论”展开了一场讨论。麦克和玛丽琳对全息理论并不陌生,所以我们很谈得来。然而在回去的路上,麦克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说:“不过有几种特质我身上是没有的。”我并不觉得惊奇,因为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,即使他们已经承认了自己内心世界的无限潜能。我自己当初就是这样的。所以我问麦克:“哪些特质是你没有的?”麦克答道:“我不是个白痴。”我透过后视镜看着麦克的眼睛,告诉他:“既然你具有全人类所有的特质,那你当然也是个白痴。”车里一片肃静——我当着麦克妻子儿女的面说他是个白痴。然后,麦克开始向我描述他遇到的各种各样的白痴,以及他跟那些人是多么不同。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激动,我一眼就能看出来,这是他心中非常敏感的一个话题。
等麦克说完,我问他:“你难道从来没有做过白痴才会做的事情吗?”他想了一会儿,告诉我他的确做过那样的事情,但立即又开始解释,他这样做的原因跟那些真正的白痴完全不同。我告诉他,心理学上没有“真正的白痴”和“普通白痴”的分别,白痴就是白痴。他之所以对“白痴”这个词如此敏感,或许正是因为这个词触动了他心里最隐秘的某些部分。
回麦克家的路显得相当漫长。我让麦克至少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:他身上并不是没有白痴的特质,只不过他把这种特质深深掩藏了起来,而现在正是他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、重新发掘这种特质的时候。他怎么可能拥有人类所具有的所有特质,唯独不是个白痴?再说,做一个白痴究竟有什么不好?我问玛丽琳和孩子们,要是我把她们叫做白痴的话,她们会怎么想。除了麦克,没有人觉得“白痴”这个字眼有什么特别讨厌之处。我又问她们是否经历过与白痴有关的糟糕事情。她们都说没有。
回到麦克家,所有人都下了车。室外的气温是零下十八摄氏度,我从来没有在这么冷的环境中生活过,所以我站在门口一边发抖,一边迫不及待地等着麦克开门。麦克花了好几分钟时间,把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都翻了一遍,又在车里找了很久,最终无奈地告诉我们:“我好像把钥匙锁在家里了。”沉默了片刻之后,我开口说:“什么样的人才会在零下十八摄氏度的天气里把钥匙丢在家里,把自己锁在外面?”包括麦克在内的所有人同时叫道:“一个白痴!”大家都笑了。玛丽琳最终找到了她的备用钥匙,打开了门。
暖和过来之后,我要麦克坐下来,仔细回忆他觉得“白痴”这个字眼如此刺耳的原因。麦克最终回忆起?他小时候曾因为做了件蠢事而遭到别人的嘲笑,于是他决定再也不做任何蠢事。他在自己内心的城堡里锁上了一扇门,因为他觉得门里的东西是不好的。著名心理医师冈瑟·伯纳德(Gunther Bernard)曾说:“我们首先忘了自己是谁,然后又忘了自己已经忘了。”麦克的情况就是这样。
那些为我们所压抑、所忘记的特质,往往会极大地影响我们的生活,尽管这种影响是我们平时意识不到的。我们越是压抑某些特质,它们就越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头来,努力唤起我们的注意。麦克一方面不愿自己展露出白痴的一面,另一方面又不自觉地与各种各样的白痴来往,这样他才能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在这一方面的影子。他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,所以才认为所有犯错误的人都是白痴。他恨自己白痴的一面,也恨任何做出白痴举动的人。他手下的员工都觉得他对人太过苛刻,难以相处。
我告诉麦克,做一个白痴并不一定是件坏事。我要他闭上眼睛,然后问他,白痴最大的优点是什么?他答道,努力。当年,麦克因为不愿让人觉得他是个白痴,所以在各方面都非常努力,学习成绩非常好。拿到某名牌大学的硕士学位之后,他投身会计行业,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,最终成为了行业精英。我问麦克,他之所以会这么努力,是不是可以看做“白痴”这鲎盅鄣睦≡克懿荒芤虼硕伦约喊壮盏囊幻妫柯罂擞淘チ艘幌拢邓崾允钥础?lt;/p>
第二天,麦克的精神非常好,仿佛年轻了好几岁。他仍然有些犹豫,不愿承认自己白痴的一面,毕竟他对内心的这一面已经压抑了四十多年。我们又谈了很长时间,麦克终于意识到,正因为他不愿承认自己白痴的一面,才会吸引那么多白痴进入他的生活。我告诉他,这正是我们的心灵天生具有的防御机制,一旦我们刻意去压抑某种特质,就会吸引那些更容易表现出这种特质的人,让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看见我们自己的映像。
我们需要理解、接纳和包容自己身上的一切特质,因为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话,又怎么能期待世接受我们呢?要想获得别人的爱,我们必须首先建立起自爱。有些人只注意修饰自己的外表,却不注重内心;另一些人则太过关注内心世界,从来不肯对着镜子照一照。只有把内与外、积极与消极结合起来,找回一个完整的自我,你才能在不同的情境下控制自己所表现出的特质,达到“从心所欲,不逾矩”的境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