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八点,维罗纳镇上的阳光仍然热烈奔放。我把一张皮制的莎士比亚故居书签递给看门人,他凝视良久,带我穿过满是彩绘玻璃和穹庐壁画的小教堂,推开厚重的后室小门。
劳伦斯神父身穿黑色长袍,戴上蓝牙耳机,对我露出在意大利难得一见的笑容:“这是上帝给我们新发的3G iphone,和欧洲市场上新上市产品不同的,是装了一套包括能和中文对译的拉丁文全球翻译系统。你的书签夹过对开本,所以才能见到我。对意大利感觉如何呢?”
我摇摇头坐下说:“我来之前感觉要好得多,庞贝比不上我们秦俑的气势、阿玛菲海岸和科莫湖比九寨沟桂林更是差之千里,唯一可与西湖岸边梁祝故事媲美的就是这里了。”
他摇摇头:“当那些秦俑在殉葬时,两千年前的意大利人已经公共澡堂甚至家里洗桑拿和温泉了。中国天下名山僧占多,又有多少民居能层层贴着美景住在海边湖边?”
我仍不以为然:“摩西就教导过不要崇拜偶像,为什么圣彼得大教堂内和米兰大教堂外塑像林立呢?”
他莞尔一笑:“我们的后代并非崇拜而是欣赏艺术。如果你这几天不把时间花在逛名品街而是花在美术博物馆,你会更了解什么是文艺复兴。”
我不和他辩了,欧洲人的傲慢是遗传的。天色已晚,带我去看恋人的爱巢吧。
走过紧闭大门的古城堡和街上矗立的青铜像,走进悠长昏暗的凯普莱特花园墙外的小巷,白天闹哄哄的人群已散,两边的名品店早在七点半就关上了大门和灯光,只留下满轮的月亮在天空燃烧。罗密欧无精打采的身子就是在这里徘徊许久,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,去寻找他的灵魂。推开铁石相错的门,很短的过道上,投币电话灯映出墙壁上满是恋人的涂鸦。很小的院子里,朱丽叶的铜像寂寞地独自站着,浑身已被岁月披上黑色的包裹,但右胸却被游人抚摸得闪闪发亮,据说可以带来美好的爱情。
屋顶已经爬满了常春藤,二楼的窗台和欧洲其他阳台一样很小,朱丽叶曾探出身来叹息,呼唤心上人名字。这个庭院里的爱情对白,不仅在欧洲大地回荡,也在全世界被各种语言诉说。我费力地拉着枝蔓爬上阳台、走进卧室,房间里空空荡荡,并没有恋人们泪水浸湿的枕头。
劳伦斯神父看我仍在找寻,对我说:“他们并不在这里,他们大部份时间会在殉情的墓阙中渡过,对于两情相悦的灵魂,并不需要双人床。偶尔他们也会在那不勒斯海边晒晒太阳,看看吉普赛孩子们从悬崖跳入海中游泳。”
我摇头叹息,问道:“如果朱丽叶不是喝下你配的药,命运会不会是另外的安排?难道没有其他选择了吗?”
神父说:“罗密欧要寻死也不是第一次了,他外表是一个男子,却流着妇人的眼泪。除了爱情,这世上并没有他们留恋的半点东西。他们是情感的胜者,却在生活的角斗场上被野兽吞噬了。”
我默然无语,告别了神父。饥肠辘辘,街上并没有一家晚上营业的披萨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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